便如皎皎天上月,照我沟渠似海流。

【小辈澄】江宗主今天穿什么(中上)


*主欧阳子真×江澄,后续可能含微量凌→澄或者其他什么东西。




天色较暗,欧阳子真又隐在廊下,江澄估计也没仔细瞧他的脸,只以为是哪个江家的弟子。他点了人就径直向前走了,欧阳子真呆立片刻,不得不跟。


他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,万分后悔之前怎么不任性一点,做什么要选了江氏弟子服来穿。但要让他现在出声提醒江澄,他也是万万不敢的。


而且要怎么说,直接讲明身份?不不不,这时候说未免有些失礼,倒显得他很不情愿帮这点小忙。硬着头皮上?他倒不介意给以后的“先生”打个下手,但那可是江晚吟,他长这么大从没做过帮人沐浴的活计,要是哪儿做错了惹江澄发怒可怎么办?


正胡思乱想间,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,欧阳子真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,这会正身处一间高大宽敞的屋子里,屋内水雾缭绕,轻帐垂地,暖玉砌池,又有数架屏风错落着掩于汤池之前,约莫便是宗主浴房了。


饶是欧阳子真一路没敢跟得太近,二人此时也不过几步之遥,他悄悄抬眼,心中盼着江澄能自个儿发现他是个冒牌弟子,可惜江澄压根就没看他,倒是他借着屋内明亮的灯火,终于把眼前人看了个清楚。


江澄这趟也不知是去除了个什么东西,一身劲装溅了半面稠血,黏糊糊贴在身上,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,靴子和下摆滚满了黑泥,乌七八糟地粘着草屑,狼狈得简直一言难尽。他微侧着身子背对身后人,左臂有些不自然地垂下,从欧阳子真这个角度瞧不见伤势如何,不过看江澄浑不在意的态度,大概也算不上严重。


欧阳子真暗想,怪不得要先来沐浴,这换他他也忍不了。江澄背对他,他胆子便也大了起来,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。江澄身形俊拔,湿黏在身上的衣料将宽肩窄腰和长腿一并勾勒得清楚,欧阳子真只靠一双眼睛便几乎能描摹出他亭匀骨肉。他正抬手拆冠,浑身上下只露出一段玉白后颈,在周身深色里分明得扎眼。欧阳子真眼睛黏在那块皮肉上,不自觉地想,这人是全身都这样白吗?


江澄将手中发冠放在玉质几案上,磕出的一声轻响将欧阳子真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一下拽了回来。发觉自己刚想了什么,他周身猛地一个激灵,几乎要捂脸哀嚎——救命!他是不是酒还没醒透,不然为什么敢这样肖想江晚吟啊!!不管这位俊成什么样,那也是尊货真价实的阎罗美人,会死人的,真的会死人的!!!


他这厢还木头桩子一样戳在原地于心中怒斥自己,江澄已经利落地单手解了外衣,几步跨入了屏风之后。扯下来的衣物被他随手扔在地上,欧阳子真只听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:“在外面守着就行,没喊你不要进来。”


欧阳子真骤然松了口气,却又生出一丝微妙的遗憾来。修士耳力极佳,他听到了江澄入水的声音,以及一声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得以放松的喟叹,随后便是长时间的寂静。


屋外有两三梧桐,枝叶繁密,藏着几只日落时分还在扯着嗓子叫的夏蝉。欧阳子真立在门口,默默数着蝉鸣静心,直到他彻底不再想方才的事,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水花的巨响,像是有人重重跌了一跤。


欧阳子真心头一紧,忙探头去看——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。他正犹疑着要不要开口问一句,就听见江澄微顫的声音:“进来。”




一盏茶之前。


江澄往伤口上掐了个避水诀,阖目浸入池中复盘今天的围猎。这是他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候,也是最好的冥思时间。


他今日本打算带弟子去除一只寻常的吐沼煞,权当给这几个初入筑基的小孩练手,谁知双喜临门,又撞上一条邪性大发的蟒精。江澄一鞭教它去了半条命,随后便御剑于半空看他们布阵。那妖兽垂死挣扎,竟寻了吐沼煞死前化成的泥淖钻了进去,孤注一掷地从最薄弱的阵脚处破土而出——那名被盯上的弟子察觉到脚下异动才反应过来,下一瞬便被掀飞出去同一张齐树高的狰狞蛇嘴贴了脸,一时竟骇得忘了动作。


江澄见此不禁皱眉,先给这可怜见的小弟子定了半月的加练,随后引雷在手,干脆利落地了结了更可怜的蟒精,不想这蟒竟是条罕见的子母变种——被撕裂的蛇嘴轰然落地之时,一条单头双尾的细短赤蛇欻地同腥臭血浆一同从蛇口中喷射而出,那惊魂未定的小弟子仍呆呆伏地,江澄察觉不对,急冲向前,电光火石间三毒铮鸣,一剑将赤蛇削成两段,半截蛇头却犹在挣动,一口咬在了江澄挡在那弟子面前的手臂上。


思及此,江澄磨了磨牙,又给这小倒霉蛋加了半月。那蛇古怪得很,涎液如火,一口下去顷刻将他那处皮肤灼蚀大片,伤口骇人,却好似无毒。他当下运气逼血,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,倒是几个倒霉孩子围着他一惊一乍,这辈子没见过血似的。


江宗主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勾了勾,仍是冷酷无情地给每个人的表现各挑了毛病,打算明天把他们一锅训了。他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,睁开眼,闭上,复睁开——


仍是漆黑一片。




欧阳子真急匆匆跑进来时,江澄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。


那蛇果然有古怪,但发作的竟全无征兆。他用灵力冲刷过双目处经络,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瞬亮色,随后立马被黑暗所取代。


应当是毒无疑。江澄烦躁地将湿发捋到耳后,听到守在门外的弟子已经近前,纠结了一下还是慢慢从水中站了起来,正要伸手让人把他扶出去,眉头忽然一皱,右手飞快变扶为抓,准确地箍住了来人的脖颈,一把将他拖到了水池旁边。


“你是谁?”


欧阳子真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单手掐着扑在了地上,简直欲哭无泪:“欧,欧阳子真!江宗主,手,手下留情咳咳咳……”


欧阳子真?


江澄顿了一下,松开手,记起了这个名字——欧阳家的少宗主,被他爹倒贴钱卖来…不是,送来他身边学习的大少爷,好像确实是这两天过来。


说起这事,江澄其实并不很想答应。


江枫眠当年与欧阳宗主倒是有些交情,算来他还唤过这人一声世叔。但一遭家破人亡,打着世伯世叔旗号欺他年少暗中使绊之人也不在少数,江小宗主若是个没本事的,怕是单单几位“长辈故交”都能教江家爬不出头来。江澄对此心知肚明,于是也无所谓担些冷漠刻薄的名声,早早将这些关系都淡了下去,是以两家如今已谈不上有多少私交。何况江澄向来不爱管闲事,江家不缺那三成的利,用这点好处换一个小麻烦精在身边对他来说可不是桩划算买卖——毕竟,江宗主心里对晚辈大抵只有两个分类:别家的糟心玩意和自家的糟心玩意。


然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终究转了个弯又咽了下去。当年他夙夜难寐辗转四处开辟商路时,周边世家里欧阳家是最先和重头再来的江家达成合作的。虽说那时江澄最艰难的日子已然挺过,欧阳氏得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,算不上一句雪中送炭,但没有落井下石对当时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忠义。江澄面上不显,心里记挂得门儿清,江家在他手下起得很快,之后的每条商道都不曾对欧阳家设限。


何况他也知道,欧阳这老家伙把儿子送过来,学个劳什子经商之道不过托辞罢了,实则是想他在自己面前混个脸熟,和江家小辈打好关系,以后好有条更顺当的路可走——煞费的是一颗操劳父母心。


欧阳宗主略显踟蹰地等着江澄的回答,心知未必能成。却不想江澄不知想到什么,有些出神地摩挲几下指间银环,颔首道:“可以。”




水池边,江澄虽是收了手,但他不说话,欧阳子真一时也不敢乱动。而江澄——他已经懒得再问这是什么情况了,总之不会比身上的毒更要紧。他拿手抹了一把脸,慢慢靠向池沿,将心中翻涌的不安压下去,微蹙起眉头:“怎么是你?算了,先起来罢……等着我请你不成?”


哪敢劳您大驾,欧阳子真腹诽。他利落地翻了个身,还没来及站起,一抬眼却呼吸一滞,忘了动作。


江宗主怎么靠得这样近?


这是他心中第一个念头。


芙蓉出波,美色无双。


这是他第二个念头。


三毒圣手长得好,这自然不是什么秘密,不过得益于他在各色八卦中广泛流传的雷霆手段与鬼见愁的名声,等闲没有人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瞧。而此刻二人不过一臂距离,这副靡颜腻理便硬生生闯进了欧阳子真的视野,让他情不自禁追眼去看。江澄半身浸在水中,望着他的神情似嗔非嗔,面上还挂着零星水珠,肤色白的像一截脆藕,薄唇被热汽蒸的水润湿红,一张脸秾纤得衷,灼若芙蕖,煞是殊艳。那双总是冷厉沉炽的眼睛压在细长眉峰下抬起来,却不似往常锋利得令人不敢直视,平白带了点茫茫然落不到实处的怔惘柔和,欧阳子真这才发现江澄竟生了一双顶顶无辜可怜的杏子眼,眼尾翩然,眼珠极黑,睫羽密匝却不柔翘,湿漉漉垂下来,直直挂了颗水珠,颤悠悠地坠在末梢上,像滴子泪似的,一眨就落了下来。


欧阳子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手已经捧着去接了,那水打在他掌心里,温凉凉的,在他心头润开了一小片清明。


我这是怎么了,欧阳子真愣愣地想,难不成云梦不仅酒烈醉人,宗主也醉人吗。




他这厢神思不属春色无边,江澄心情却很不美好。他拿不准这小子是怎么回事,傻了一样动也不动,总不能是教他刚才那出吓着了?但眼下这处再没第三个人,江澄烦躁地眨了眨眼,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道:“我眼睛出了点问题,别的不慌说,你先带我出去找医师……罢了,你还是再去叫个人来……”


“我可以!”


这乍一声惊得江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,他额角一跳,觉得这少爷多少有点毛病。而欧阳子真一股脑应了声才明白过来江澄的意思,心中讶异,下意识去看那双杏眼——漉湿潋滟,空茫无着,更显可爱可怜。


尚不知自个儿可爱可怜的江宗主没好气地道:“行,那么现在,可以麻烦你帮我把旁边架上的衣服拿过来,然后带我出去了吗,欧阳公子?”


这番话的调调就比较符合欧阳子真从前对江宗主的认知了,他面上一热,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姿势,忙不迭地爬起来奔去衣架,抱了衣服回来又不知如何是好了,一双眼几乎不敢再看江澄。江澄浑然不觉,手指在池边敲了敲,道:“放这儿罢,去屏风后等着,我很快出去。”


欧阳子真依言退到了屏风后,深呼吸几下,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脸,才觉得身上热度降下些许,一颗心也不再砰砰乱跳。他先在心中疯狂地告诫了自己一番美色害人的道理,又开始复习坊间流传的江晚吟折磨鬼修一百零八式,直到身侧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,江鬼见愁顶着那张在他脑子里盘桓不去的脸走出来,一头乌发半湿,脚上踩了双木屐,平平看着前方,面无表情道:“走吧。”


完了。欧阳子真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只手,万分沉痛地给自己下了定论。


——万劫不复了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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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欧阳少爷: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(不是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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